母親的基因畢竟留在了林曼的身體裡。
雖然沒有同等的那般毅然決絕,但是當她在葬禮之後的餐會上毫無預兆地抄起一把刀刺向自己的時候,似乎找到了跟母親靈魂相通的一瞬。
明明是不怎麽熟的一個“家人”呢,怎麽會讓她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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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曼自己也想不明白。
但是直到看著鮮紅的顏色從自己手臂上流下,她一直乾涸酸脹的眼眶才終於蓄滿了淚水。
扼住她喉嚨幾乎讓她窒息的壓力,也似乎隨著血液和眼淚一起流走。
剛剛口中還念著“節哀順變”在林曼肩頭輕拍安慰的人們,轉眼之間都換上了一副唯恐躲避不及的面孔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瘋子。
有幾個膽子大些的,上來強按住林曼,奪下了她手裡的利器。
急救的醫生說:幸好刀口不深,只是表皮傷。
不過相比這個,他更擔心林曼的精神不穩定。
包扎之後,以防萬一,他還是給林曼打了一針鎮靜劑。
林曼睡著以前,覺得醫生的擔憂實在是大可不必。
她沒有想死,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需要別的一個發泄口。
肉體上的疼痛,向來都是緩解心靈痛苦的良藥。
電視上演的那些悲痛時捶胸頓足、哭天搶地的人們,跟她有多大的區別呢?
那次“意外”發生之後,林曼休學了一年,暫住到郊區的療養院,每天除了靜養之外,便是跟各類醫生、護士、營養保健專家打交道。
她“恢復”得很快,畢竟,從小就習慣了扮演懂事聽話的角色。盡管這種懂事,難免會有迎合討好他人的意思。
一群最初把她當成定時炸彈的醫護人員,很快便被林曼順利的康復狀況說服,認定那次自殘事件只不過是一次偶發的未成年人的衝動行為。
那樣的沉痛悲哀,連大人都會忍不住情緒崩潰,何況是一個孩子呢?
林曼出院以後,回到了原來的學校。
以前的同學都比她高了一級,學習任務也忙了起來。也有回來看她的,但表面維持的平靜下多少有了疏遠。
林曼懂,別人的顧慮是什麽。
她的成績本來就是中等,休學一年之後仿佛更加找不到狀態。
學習上遇到的瓶頸反噬成精神上的壓力,精神上的壓力又造成下一次分數的下滑。
如此往複,惡性循環。
老師找她談話的時候,極為小心地選擇著用詞,但林曼還是在字裡行間聽出了失望的味道。
她不吭聲,胸口卻有點發悶,憋得她沒有辦法呼吸,無法抑製的抽了抽鼻子。
回教室的路上,林曼去了洗手間。
洗手池上方的鏡子映出了發紅的眼圈裡憋著的一兜晶瑩。
她的視線上移,看到了別在耳側的髮夾。
林曼鬼使神差地伸手,取下髮夾,仔仔細細地用洗手液把正反兩面都清洗乾淨,再把上面沾的水漬使勁甩掉。
她走進一個隔間,鎖上門,坐到馬桶蓋子上。
校服裙被拉了起來,露出了少女潔淨無痕的大腿。
林曼手裡捏著被反向打開的髮夾,背面的尖口小鋼片像是在咧著嘴傻笑。
她又看了看閃著寒光的小小尖角,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戳向自己的大腿。
那小小的一片金屬遠不如刀子鋒利,按在皮膚上的疼痛雖然清晰,但是並沒有刺穿。
林曼像是在和自己賭氣,越發向下持續用力,直到髮夾再也承受不了上方施加的壓力,“哢”一聲折斷,彈向空中,再蹦跳著落在地上。
可是……
林曼愣愣地看著被戳紅的大腿根部,沒有流血。
眼眶還是憋得酸痛,卻一滴淚也掉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