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已經被吞噬了理智與良心,若非她是自己的母親,她早就想要質問她一句。
出事的時候,未曾見到她像現在這樣子氣憤填膺,如今做這模樣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麼
說到底欠她的,不過只有梁芊芊
而她居然能夠與自己的殺子仇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還要做出一副很關心她,做一個慈母的形象,
這不是很虛僞嗎
但不知爲何,看到她眼中的埋怨與薄涼,顏心悅忽然之間索然無味,什麼也不想說了。
顏心悅從座位上站起來。
江燕心裏都快要淬出毒來了,望着顏心悅的目光,也是那種讓人驚心動魄的陰狠。
“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吧”
那句話真的很輕很淺,輕到隨風而逝。
江燕面容猙獰,儘管很想追上去呵斥顏心悅一頓,可是見到周圍那些人,看她的眼光很是怪異,就恍如隔世般的醒悟了過來。
一邊快步離開,一邊在心裏謾罵不停。
果然是賠錢貨,白眼狼,就知道和自己撇清關係,早知道她是這樣的沒良心,當初就應該在她出生的時候,將她掐死
就和她那親生父親一樣,生性薄涼無情
顏心悅見她逃也似的飛快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頭,心裏愈發失望。
她能夠猜得到母親,現在心裏面最大的在乎就是她貴婦人的形象絕對不可以崩塌。
顏心悅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收回目光,朝一個完全陌生的方向走去,腦子裏面渾渾噩噩的。
她真的覺得這樣子很累了,曾經對母親的幻想與眷戀,在這段時間裏面硬生生的被他磨的一點也不剩了。
顏心悅一個人在路邊,如同一個走失了的小孩子,將自己捲縮成了一團雙手,緊緊還抱着自己的小腿,她的額頭則靠在了膝蓋上。
好似,如此就能夠將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來,而她也能夠隱身,別人就看不到她此時的脆弱
來來往往的路人總是會習慣性的朝她所在的方向望過去,但帝都的人大多都是由於帝都這個繁華的城市般看似美好,實則冷酷無情。
即使看到了顏心悅這樣子無助,一個人蹲在了路邊默默哭泣,多數的人都只是多看了兩眼,但卻未曾因爲她而停下腳步,主動上前詢問。
那樣子無助而又脆弱的模樣,實在是深深的刺痛了言玉,讓他無法再安然的在車子坐下去了
“章叔,今天你先回去吧,不用再來接我們了”
章叔閱歷比他們要多了二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漂亮的小姑娘在馬路邊上就哭了。
或許是因爲顏心悅平時給他們的印象實在太堅強了,堅強到了,他們早就已經忘記了顏心悅其實也才17歲
“好的。”
其實他們一直跟蹤了這麼久,一路跟蹤到了這裏,直到剛纔顏心悅忽然間蹲了下去,肩膀小幅度的聳動着。
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少爺今天應該不會再送小姑娘去酒吧打工了。
言玉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的,只是從後座旁邊的座位上面拿了一件外套,節骨分明,修長而好看的手指搭上了門鎖,快速的打開車門,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他未曾看過別人哭泣,或許是因爲從未停下腳步主動去觀察別人
而他自己從未哭泣過,所以,他不知道哭泣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但他能夠感覺得到顏顏,此時特別的難過,那種難過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像電視劇上面那樣刻意表達出來的痛苦。
一直以來他所見到的顏顏,總是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疏離,還有他看不懂的複雜憂傷。
他以爲那就是他看到的全部了,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顏顏也會哭泣
而她哭泣起來的時候竟是那般的無助,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想要將自己包裹起來,那樣子的姿勢就是特別的缺少安全感。
他以爲的哭泣應該只有兩種表達方式,一種嚎啕大哭,像小孩子那樣子跌倒了之後就毫不掩飾的哭出來。
還有一種哭泣就是歇斯底里
後一種這種哭泣方式,大多都是在特別絕望或者是碰到了什麼刺激的場面,纔會有這樣子的反應。
而顏顏,是無聲的哭泣,
“你怎麼來了”她的鼻音很重,是那種痛哭後無法平息下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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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下你。”
僅僅只是五個字,就讓顏心悅啞了聲音,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了身體裏面一陣暖流緩緩淌過。
那是一種死而復生的感覺,就算是上一秒還心悸到了快要無法呼吸窒息而死的疼痛,下一秒就被人餵了止疼藥。
顏心悅在壓抑了很久之後,終於頻臨崩潰之境,徹底爆發了。
“爲什麼我不懂,在這個世界上那些人的看法真的就這麼重要嗎還是在她的心中,我就是那麼一個不堪的人”
她從未想過從鄉下來到母親身邊之後,竟然是如此的經歷。
其實,她明白,從母親改嫁給梁叔叔之後,她以前的那個母親或許早就已經不在了
畢竟,人心是複雜的,也是易變的。
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母親變成一個面目全非,讓她覺得特別陌生的陌生人了。
可她的心裏面始終還是殘留着那麼一絲絲的奢望
她不停的想着,或許母親未曾變過呢
或許母親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母親呢
所以,她一次次的勸慰自己,爲江燕開脫
又一次次的被江燕打入萬丈深淵,變得越發的萬劫不復
失望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連眼淚都不受她的控制了。
“顏顏你要相信我,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言玉在顏心悅看不到的地方,眼睛微眯了眯,閃過了一絲危險的幽深。
她是誰
但不管那個她究竟是誰,這一刻他的心裏面安全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強大的戾氣來。
就像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鬼,那種毀天滅地的戾氣潛藏在他的身體某處,在這一瞬間被顏心悅給勾了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顧的上前抓住顏心悅的手腕,逼問她從頭到尾的整個事情過程
可,他知道他不能。
所以,他死死地壓住心裏面的那一股蠢蠢欲動的暴戾恣睢。
“我不知道是誰能夠讓你如此脆弱,可是,顏顏,你要相信我,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所有讓你不開心的人,那都不是你的錯,全部都是他們的不對”
只要她願意,他願意將這個世界一切美好的事情,都碰到她的腳邊。
可他知道,他所喜歡,所欣賞的顏顏,不是那種會願意依靠別人的性格。
這一點讓他覺得無可奈何,同時也特別的驕傲。
“真的麼”顏心悅眼眶紅紅的,眸子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他。
言玉心裏面的狂風暴雨頓時慢慢消散去了,他感覺到了自己心裏的某一處不受控制地塌陷了下去。
莫名的有點像那種軟萌軟萌的小動物,需要被主人安慰的時候就會是這樣子可憐兮兮的望着。
記憶中的她似乎從未像現在這樣子脆弱無助過
“對,顏顏,你對於我來說是無價之寶,那些說你不堪的人,是他們心胸狹隘,沒有眼光。”
他眼中的顏顏是一個看上去冷冷清清,實則心裏面敏感又柔軟的小刺蝟,將刺表露出來只是不想要被傷害,以保護那顆絲毫經不起被傷害的柔軟心
只有被她認定了,或者是她覺得有資格的人,她纔會收起那些刺
而可以肆無忌憚傷害顏顏,讓她覺得在意的那個人,令他覺得特別的羨慕,甚至是深深的嫉妒
他知道顏顏雖然看上去脆弱,但她有那一層堅韌冰冷的外殼,可以將很多她不放在心上的人全部抵禦在城牆外面。
可一旦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哪怕只是一句話都足以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就像現在這般特別的傷心
她的臉上還有那些未乾的淚痕,溼漉漉的,竟添了一絲蝕骨的風情。
平時清清冷冷的人哭起來的時候,那種震撼力比平時就看上去特別脆弱的白蓮花戰鬥力更大。
至少,言玉是這麼覺得。
“你別哭,你別哭。”
明明上一秒還算是那種從戰場上廝殺過來的地獄閻王一瞬間就變得特別的舉手無措,眼睛裏面充滿的全都是茫然。
他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冰冷,帶着一個無懈可擊的面具朝他們淺笑,八面玲瓏的與他們談天說地。
但,顏心悅的一滴眼淚,就足以讓他繳械投降。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這異常的反應究竟是爲何
可他知道,顏顏是不能夠替代的存在。
也只有顏顏能夠讓他如此心甘情願的低聲下氣的去哄着她。
“曾經我聽別人說過,痛到了一定的程度,眼淚就會乾枯,就再也不會想要哭泣了,可爲什麼我總是忍不住的掉淚呢”
顏心悅伸手,摸了摸臉上,發現竟是一手的淚水。
爲什麼呢
明明她一點也不想哭的啊,明明心裏面不是早就麻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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