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變化挺大的,那個立於金字塔頂尖的男人,徹底放下了他的驕傲,變成了一個平凡的丈夫,所有的生活重心,都灌注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他的變化,所有人看在了眼裏,連一直態度強硬的林老爺子也心軟了,看着自家孫子,有些心疼。
迎夏的腿要康復需要一段時間,還有後續的康復訓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學校上課,索性就辦理了休學。
兩個月後,迎夏腿上的石膏被取下,但因爲長時間沒有運動,腿部暫時還用不上力,她暫時還需要藉助輪椅行動。
林漠安讓人把樓上的一間客房按照康復中心進行了改造,添置了不少器材,還請了幾位有經驗的康復訓練師,每天進行兩個到三個小時的康復訓練。
一開始站起來還是比較喫力的,傷口隱隱作痛,迎夏咬牙忍着,慢慢的,一週後已經能自己一個人走一小段距離,一個月後,已經能比較長的一段路,兩個月後,已經算得上是行動自如了,但就像醫生說的,她的腿傷得嚴重,即便手術成功,後期康復訓練雖然理想,但劇烈運動是不可能了。
聽完醫生的話,迎夏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林漠安蹲在她身旁,心疼地看着她。
迎夏輕笑了,聳肩,“不就是不能跑步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田徑選手,跑步跑步無所謂,只要能走就行。”
話是這麼說,但林漠安還是從她的眼裏看到了失落,這種失落就像是一把利劍,刺在林漠安的心上,“對不起,如果不是……”
“林漠安……”迎夏出聲打斷他的話,她就是不想聽他說對不起什麼的,彷彿每次他說一次對不起,她就好像原諒了他一點兒似的,她輕笑了下,低聲說:“我餓了,我們去喫飯吧!”
林漠安頓了下,捏了捏她的手,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他“嗯”了聲,輕聲道:“好,我帶你去。”
迎夏已經能自己走路,但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久,林漠安牽着她,從停車場走到餐廳,他遷就着她的步伐,慢慢地朝訂好的餐廳去。
餐廳是林漠安按照迎夏的口味訂的,是一家挺有名的私房菜。
用餐時間,店裏客流量大,林漠安怕迎夏被撞到,雙手扶着她的手臂,護着她把人往包間裏帶知道坐下,提着的心才終於放下。
他知道自己是緊張過度了,但是他不得不緊張。
喫過午飯,林漠安怕迎夏累,想帶她回家,迎夏搖頭拒絕。
“我想走走。”
林漠安看了眼她的腳,溫柔道:“我怕你的腿……”
“沒事,”迎夏出聲打斷,她擡頭看着他的雙眼,眼神裏有些倔強,“我腿能走,我不是殘廢,我腿好了,可以走。”
說着,語氣甚至有些衝,她沉着臉,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林漠安也急了,連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
他擋在她面前,牽起她的雙手,俯身,帶着擔憂的視線與她持平,“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會累,如果你真的想去走走,那我們就去,不過我們慢慢走,好不好?”
剛纔看見她沖沖而去的那幾步,他還有些心有餘悸,就怕一個不小心,又傷着了腿。
迎夏擡頭看他,咬着下脣,沉默了半晌後點頭,“好。”
天氣逐漸變冷,林漠安沒有帶她去附近的江邊,只有商場旁邊的廣場那兒散步。
晚上廣場上的人有點兒多,林漠安全程牽着她的手,在遇到有人走過來的時候,小心地把她護在懷裏。走了一會兒,林漠安把她帶到一旁的長椅上休息。
入夜,廣場上的風有點兒大,他脫下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他單膝蹲下,手拉攏了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衣襟,“你在這兒坐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兒喝的。”
迎夏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點頭,“嗯!”
“乖乖的,千萬別走開。”林漠安笑了笑,站起來往廣場旁的商場跑去。
迎夏扭頭,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好一會兒纔回過頭來。
她低垂着腦袋,看着地面的眼神黯然空洞,彷彿失去了生命力。
突然,一道哭聲把她的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順着哭聲看去,便看到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小臉哭得通紅。
小女孩身邊一個大人也沒有,估計是走失了。
迎夏站起來,走過去把小女孩扶起,她蹲在小女孩面前,低聲哄着,等小女孩哭得沒那麼厲害,她才站起來,起來的時候膝蓋有些刺痛,她咬牙忍着,緩了緩後,才帶着小姑娘去廣場旁的治安亭。
就在她走到治安亭的一刻,那道高大的身影回到了剛纔的那張長椅,男人的黑色外套被隨意丟在長椅上,小姑娘卻不見了身影。
心,瞬間便慌了。
林漠安到處張望,迎夏的手機在他的口袋裏,他只能在偌大的廣場上毫無目標地尋找着那道纖細的身影,許久,終於在距離治安亭大約十幾米外的地方,看到了坐在治安亭裏的小姑娘。小姑娘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孩子,白皙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低頭跟懷裏的小女孩說着話,小女孩很乖,有些肉肉的小手把玩着她纖細的小手。
很久了,自從出事開始到此時此刻,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真心地露出過笑容,之前的笑,每次都感覺只不過是強顏歡笑,那雙原本亮晶晶眸子在重新睜開開始,彷彿就變得黯淡無光,連光都沒有了,更別說是笑意。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腳沒有再向前一步,只遠遠地看着小姑娘的臉,目不轉睛地捕捉她臉上的每一絲溫柔,每一絲笑意。他承認他在害怕,他不敢上前,害怕只要踏出這一步,就會打破這份沒有,讓小姑娘重新把自己藏起來。
這幾個月,她默默地接受他的溫柔以待,他的任勞任怨,他的默默付出,但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變了,她依然會對他發脾氣,但不會發完脾氣之後,委屈巴巴地要他哄他,她沒有抗拒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可她卻沒有再朝他露出曾經那嬌羞的模樣,給他的,只有不大心底的淺笑。
很多很多事情,都在默默地改變了,變得讓他心慌,讓他恐懼。
但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破。
雖然她什麼都不說,但他知道她怨他,那件事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了她的心裏,已經根深蒂固,他想拔也拔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保安亭裏匆匆跑進兩個年輕的身影,女人伸手接過迎夏手裏的小女孩,男人朝迎夏鞠躬道謝。
小女孩走了,保安亭裏只剩下那個值班的保安和迎夏,迎夏跟保安道別後走了出來,擡頭便看見遠處的男人,下一秒,男人邁開腳步朝她走來。
臉上的神情迴歸平淡,她站在原地,默默地瞪着男人的接近。
此刻,她的心事平靜的,就在剛剛一剎那,她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念頭,一個曾經她未曾想過,也不允許自己想的念頭。
林漠安腳步匆匆,終於站在了小姑娘的面前,他忽略掉她神情的瞬間變化,舉起手裏的袋子,嘴邊揚起一抹淺淡的溫柔微笑,“我給你買了奶茶。”、
說着,打開吸管插上,“喝點兒,還暖着呢!”
“謝謝!”迎夏接過,反倒嘴邊喝了兩口,“挺好喝的。”
林漠安“嗯”了聲,牽起她另一隻手,“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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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夏沒說話,默默跟在他身邊。
車就停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在去取車的路上,兩人一路沉默,林漠安好幾次轉頭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每次都欲言又止,最後,他放棄了。
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着,不知爲何,林漠安心裏總有一股忐忑,總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而他又制止不了的。
那種感覺從離開商場開始越演越烈,直到車子停進車庫後,那種強烈的情緒才減弱了一些。
他解開安全帶,看向副駕的小姑娘,只見小姑娘也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幾分鐘過去,她依然沒有下一步動作。
這樣的沉默,讓林漠安心裏的恐懼再度加深,他終於忍不住,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夏夏,我……”
“林漠安,”她打斷他,連名帶姓地喊着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彷彿沒有一絲溫度,下一秒,她轉頭看向他,“林漠安,我想要一個單獨的空間,讓我想一想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夏夏……”林漠安慌了,真的慌了,那一刻身體彷彿被寒冰籠罩着,漸漸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的手伸出去想要握住迎夏的,卻被她躲開了,他看着她,眼角染上了紅色,“夏夏,別這樣……”
“別怎樣?”迎夏盯着他的眼,她極力地想要隱藏住情緒,可最終還是失敗了,壓抑在心底的悲傷猛地破土而出,一雙眼在剎那間變得血紅,她顫抖着,哭泣着,劇烈顫抖的聲音近乎哀求,“林漠安,給我一點兒時間,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