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點半,迎夏吃過午飯從食堂裏出來,剛走兩步便接到了從林家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林家老管家沙啞的聲音悠悠傳來,語調間帶着尊敬的意味。
“小姐,大少爺讓我問您,明天下午兩點半到三點半間能不能騰出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司機過去接您,前往民政局。”
迎夏“嗯”了聲:“準時兩點半吧!我在學校南門等。”
老管家應了聲,準備掛電話時迎夏喊住了他,問:“陸管家,林大哥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管家在林家待了幾十年,一生未娶,從迎夏出現在林家開始,他便已經知道這個女孩是林漠安的未婚妻,是林家未來的女主人。
多年前,他就已經聽過世的林家夫人多次提起這樁以前訂下的婚約,他當時也以爲這樣子的娃娃親,只不過是林家夫人年輕時跟友人的玩笑而已,可直到迎家破產,迎家父母一夜之間自殺身亡,留下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孩兒,林家夫人千里迢迢派人到國外尋人開始,老管家就知道這婚約不假。
在林家待了幾十年,看見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在看到迎夏的第一眼就喜歡上的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安靜乖巧,一雙水靈的眸子清澈見底,彷彿未曾受到過一絲塵俗的污染。
迎家把她教得很好,這誰都看得出來。
所以這在林家的這些年,陸管家是真的把她當林家人。
陸管家輕笑了下,說:“大少爺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明天中午會到。”
原來還沒到,從他決定到海外開拓分公司開始,有多久沒見到他?迎夏都已經忘記了。從一開始每天數着他離開的天數,到後來已經懶得數了,數了又怎樣?他還不是不回來?
即便回來了又怎樣,最多隻能短暫地看上一眼,連一句話也說不上。
迎夏有片刻失神,回神後淡淡地‘嗯’了聲,“知道了。”
陸管家:“小姐要去接大少爺嗎?如果您要去的話,我……”
他話未說完,迎夏便打斷了。
“不用了。”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而他也不是當年的大哥哥了,現在他們的關係,應該就比陌生人好一點點罷了。真的見了面,她能跟他說什麼?
問他能不能多看自己幾眼?又或者是告訴他,其實她一直喜歡他?
不了。
掛了電話,迎夏站在原地,擡頭看向天空的時候,重重地吐了口氣。
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
即便不敢奢望,但還是有些期待。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也是她跟他領證的日子。
回想起兩年前林家夫人過世時的情景,她心裏驀地一陣難受。
她知道他會娶他,不過是爲了兌現對死去的母親的承諾罷了,心裏裝着一個難以忘記的人,又怎會是因爲喜歡而娶她?
那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迎夏不是沒想過離開林家,可每次她一提出來,林老爺子和林漠安的父親林屹便會把過世的林夫人搬出來,每次一說,迎夏便妥協了…….
不爲別的,只因爲迎夏記得她的好,還有對她的承諾。
一輩子留着林漠安身邊,照顧他。
其實迎夏知道,林夫人不是自私地替兒子想,而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孤狐伶仃,這也是迎夏會答應她的原因。
林夫人是這樣,林老爺子和林屹也是這樣。
就這樣吧!
如果以後林漠安不提離婚,她會好好待着他的身邊,如果他提離婚,她也不會拒絕。
即便,她偷偷愛着他。
握在手裏的手機再次響起,迎夏看了一眼,嘴巴泛起了一抹淡笑。
她接了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她嘴邊的笑加深了一絲。
她就是那樣,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對什麼都沒有執着追求,這樣的笑,已經是她最開心的樣子了。
迎夏長得漂亮,有種古典美人的氣質,A大誰不知道,設計院有個從古畫裏走出來的清冷美人,叫迎夏。
是真的清冷嗎?其實不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心思細膩的溫柔的人,身上的淡漠,不過是外面的一層保護色。
她的身上,總感覺帶着某個故事,讓人不禁想要探究,但又不敢探究。
迎夏“嗯”了聲,“知道了,你們先過去,我先去圖書館找本書,晚點兒到。”
說話,她掛了電話,轉身往圖書館的方向去。
……
天空下着小雨,一架私人飛機緩緩降落在機場跑道上,林漠安放下手機的文件,摘下眼鏡,他揉了揉眉骨,轉頭看向窗外,飛機的窗戶被雨水打溼,模糊了窗外的一切,雨水順着玻璃滑落,一滴又一滴,彷彿在洗刷着什麼。
林漠安一臉淡漠,看着窗外模糊的一切,眉頭微皺,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再度打開剛剛放下的文件夾,第一頁的右上角,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一臉平淡,白皙小臉上未施粉黛,五官精緻漂亮,一雙眼睛彷彿帶着某種力量,挺勾人的。但林漠安知道,那是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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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下方,是迎夏的個人資料,從他離開開始一直到幾天前,事無鉅細,文件上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確實,她會是很合格的妻子。
最主要的,她會是家裏長輩都滿意的妻子,能替他省下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更何況,小姑娘真是挺討人喜歡的。
還記得當年,那個羞澀的小姑娘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躲在了大人的身後,彷彿他是什麼嚇人的怪物,直到他微笑着主動朝她伸出手,手掌中躺着大學室友塞給他的巧克力,小姑娘纔在他溫柔哄人的聲音中從大人身後走出來,緩緩靠近。
那時候的小姑娘乖巧可愛,嘴巴還挺甜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姑娘依舊乖巧,可是,卻變得沉默,不會再嘴甜地哄得長輩們樂呵呵地,不會再笑眯眯地追在他身後,乖巧這喊着哥哥,更不會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想着各種辦法逗他開心。
甚至,有時候說的話或者看林家人的眼神,透露着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可能是長大了,心思變得敏感了吧!知道自己寄人籬下,不敢再像剛開始那樣,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着,淡漠的臉上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縫,藏在裏頭的,是一絲憐憫。
“林總,準備下飛機了。”
來人是助理陳奕助,他的話打斷了林漠安的思緒,他回頭看了陳奕一眼,點頭,“知道了。”
機場貴賓通道,林漠安一身深灰色高定手工西裝,黑色領帶,外頭一件長及膝蓋的黑色長款風衣,臉上的墨鏡雖然遮住了他深邃的雙眼,但也難以掩蓋他出色的外表,途經之處,都引人注目。
身後,是兩個隨行的助理。
機場外,一輛黑色頂配邁巴赫停在路邊,司機站在車旁,靜靜看着從機場出去的人,看到那個西裝筆挺的人後,立刻打開後座車門,做好迎接的準備。
上了車,林漠安摘下墨鏡,看着窗外久違的道路,頭也不回地問道:“她呢?”
助理知道林漠安指的是誰,立刻回道:“派去的司機說沒接到人,打電話過去,說迎小姐堅持要自己過去。”
聞言,林漠安微微皺眉,一語不發。
車內氣壓瞬間下降,良久,助理的一聲小心翼翼的輕喚,再次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林漠安:“隨她吧!”
黑色邁巴赫緩緩在民政局門口停下,陳奕掏出手機,準備給迎夏打電話,林漠安輕輕按住他的手,淡淡道:“我來吧!”
話落,掏出手機,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撥出了一個電話。
迎夏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公交車上,她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愣神了半天,才趕緊接通了電話。
“你好。”
下一面,沉穩低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到了嗎?”
迎夏看了眼窗外,車剛好就在這個時候停下,她站了起來,“到了,正在下車。”
林漠安“嗯”了聲,便掛了電話,他打開車門,黑色定製皮鞋落在地上,長腿踩在結實的水泥路上,高大的身軀緩緩走出了車外。
剛纔電話那頭傳來公交車到站的聲音,林漠安下意識朝不遠處的公交站望去,便看見從公交車上下來的人,還有點兒多,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小姑娘,白得晃眼。
可能是他太過引人注目,迎夏一眼就看到了他,只見她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慢慢地走過來,她一身白色毛衣淺藍色牛仔褲,外頭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腳下一雙白色運動鞋,是最普通的大學生打扮。黑色長髮是自然的大波浪,一陣風拂過,柔軟的髮絲隨風飛起,在空中劃過弧度,然後又緩緩落下。
林漠安打量着她,有那麼一刻失了神,但很快又回過了神來。
她,跟他記憶中的她,截然不同。
林漠安靜靜地看着她靠近,當她站在面前時,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此時,迎夏也在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幾年不見,他成熟了不少,五官比以前更加深邃,特別是那雙眼睛,撞上的時候讓人渾身一顫,渾身上下帶着一絲冷感。
即便早來的時候已經多次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樁不關乎感情的婚姻,她不能對他有所奢望,可在看見他的這一刻,心還是止不住地爲他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你來啦!”
“你回來啦!”